有一位晨练的朋友，知道我喜欢文字，说写写她吧。
美术作品中，画人是很难的。文章也一样。我们交往的时间不长，聊了几次，有星星点点的概念，要完整地连缀，实在很为难。好奇是人类的本性，我尝试尝试吧。
她小我年纪很多岁，我们可以说是忘年交。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人，面对了几十年，也不发生情感；有些人，寥寥数语，即便不见面，也像磁石一样的亲密。
朋友如此，爱情也如此。
二
她的童年应该说很苦的。家大人多，姊妹四个，父母是憨厚善良的农民，还有一位慈祥的爷爷。收入微薄，种地之外，靠父亲的打零工维持着。
她就像花草一样，在风雨阳光中逐渐长大了。
知道不能穿新衣，就穿姐姐的吧；明白家里穷，就要好好学习；理解父母的艰难，就帮着做些杂务。自小她就聪明懂事，衣食不能和伙伴比肩，别的要胜出她们几筹。
父亲很疼爱她了。
上到中学后，教她的老师寄予厚望，认为她是“好苗子。”将来大有可为，悉心地加以培养。
她长得漂亮，漂亮的女子是招人喜欢的。学校里，老有男学生粗俗的献媚，有恶劣分子竟然掠走了她的书包。放学的路上，她常常是被追逐的对象……她的心思不能放在书本上，老要防备着骚扰，担心着欺凌。她向谁诉苦呢？家人老实巴交，知道了一些情况，要她躲着；她不敢告诉老师，老师也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学习成绩坠落，加以家里的贫，她终止了学业，辜负了老师，中学毕业就再也没有走进校门。那一年她十五岁。
三
她被投放在社会上，像小羊放逐在森林里。
她在邻近的街道食堂做了服务员。大约一年后，就随了打工流汇入到西安，那时她十六、七岁。
四
睁着惊异的眼睛看着陌生的城市：高楼，车流。她觉得自己被吞噬了。这是一个新鲜的环境，她即将面对和适应的地方。
繁忙的工作着，不觉着累，不知道苦。闲暇时，嬉笑着和同伴在大街小巷里游走。一切是那么新奇，看不厌，看不够。她像一只百灵鸟，在城市的天空自由的飞翔，她像一只梅花鹿，在城市的街衢欢快的跳跃……
五
她有三个姐姐。二姐随了乡俗，招赘了姐夫顶门立户。
这一位姐夫，秉承了先辈的传统，不讲究，能吃苦，倔强，粗俗，处事简单，蛮横无理。与家人的相处日见矛盾，常常是使眼色，发脾气的。父母忍气吞声，她也暗受了些伤害。她知道，自己每次回家，姐夫都不是乐意，脸拉的长，出气也是咻咻的，对她对父母没有温和的言语。家里空气很紧张，压抑着她老有逃走的想法。她很少回家。家是温馨的港湾，她的港湾在哪里？
六
有人提亲来了，因为她很小，就推诿了。然而要来的终于会来，不管你愿不愿意。
有一晚，父亲对她说，“你还是和那边见个面吧，你寻个好人家……”父亲拗不过强势的姐夫，委屈受气，心里难受。他不愿意连累女儿。
知道父亲心里苦，她哭了。
七
晚上，她去见男方------她未来的丈夫。她是为了父亲才去的。
男子高大，客气，问这问那。她知道对方喜欢她了，她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
少女在面对恋爱时，总有娇羞和憧憬。她幻想着，迷茫着，不知道要不要确定，也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父亲大约同意了这门亲事。男方没有兄弟，没人分家产；有泥瓦匠的手艺，能养活女儿。公婆年轻，也能帮衬。小伙子看着顺眼，还希图什么呢？
这在农村算是“背见”了。
八
不久，她“订婚”了，算是正式的缔结姻缘。她一步一步迈向婚姻的殿堂。而这一切，她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
九
接到家里的电话，要她定结婚的日子。
她觉得仓促，但她必须回去和父亲谈谈。她爱她的父亲，正如父亲爱自己一样。
晚上，饭后，父亲看着她说，“那边要结婚呢！”她没有结婚的想法，她还小，十九岁吧，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不想这么早就结束少女时代。
她明白，父亲是要她尽快嫁出去，父亲能做的只是这个了。她哭了，很委屈，父亲也哭了很难受。
看着熟悉的床铺，家具，墙壁上的挂历，和地上的黄狗，她泪眼婆娑……如今，真地要走了，她舍不得。
那一晚，她终生难忘。
十
少女的梦醒了，她变成了妻子……
十一
有一个男人，遥远的注视着她，她知道那个男人的心意，她明白那个男人的苦恼。她只在岁月的流里张望着、顾盼着，像塬上的草在秋风中摇曳。
感情似水，如云。它在流、在飘。在不停的变化阵型、图案。
她似乎喜欢那个男的了。和他说话很舒服，像山泉从青石上漫过。男的爱得热烈雄浑，她感着要被融化了。
她后悔嫁人太早，她为自己突然的想法而害怕。
十二
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男的按捺不住，时时找她说话，暗地里也写信。在她孤寂的时候，恰似雪中的炭火，暖暖的、贴心。
作为女人，被爱着是幸福的。
十三
她心里装着两个男人……
十四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她后来的故事。她现在已经是婆婆了，我也到了古稀之年。遵从了她的嘱托，把她的回忆写下来后，我感觉她是快活的，眼里闪着幸福的洁光。她问我，自己对吗？
我说，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很难的是选择。有人从情感出发，有人让理智控制。从情感出发，可能要伤害家庭；让理智控制，会失掉一段美好。这就是做人的无奈，也是人生有趣的源泉，万全之策是不破坏地保留。
她会心的笑了。
十五
放下笔，我想，爱，并不幸福。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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