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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嫩平原的草

来源: 北方文学城 时间:2021-06-25

松嫩平原的草

你若是来松嫩平原,一定在夏天。

因为你一踏进松嫩平原的大草甸子,就掉进了郁郁葱葱的海洋,立刻被那浩浩荡荡的绿淹没了。你的周围,车辆变成了船只,牛羊变成了鱼虾,那一座座村庄,也变成了绿浪簇拥的岛。

这里的草,不是庭院草坪上、山间石缝中、树带林荫下那纤小细弱或用以点缀生活的草。这里是草的世界,它们的气势是宏伟的,它们的家族是博大的。然而,它们又像平原上的庄稼人一样,各有各的装束,各有各的性格。

叶子厚厚硬硬的是菅草,它长在碱土地上,贫瘠的土质造就了它坚强的性格。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像一柄绿剑,傲然直指天空,没有旁枝斜逸,没有萎靡软弱,几十天不下雨仍然生机勃勃。这性子和村子里的那犟眼子二愣哥差不多,人们就叫它“二愣子草”。这草牛马特别喜欢,吃一口实实惠惠,抗饿长膘。

高高挺挺的是狼尾巴草,它秆长穗大,像芦苇。小孩子们一上甸子就在这草丛中藏猫猫儿,常常惊起正在做梦的野兔和孵卵的鹌鹑。它开花时像一片芦花,花一落又纷纷扬扬的,像飘鹅毛雪。泼辣大方心灵手巧的芦花嫂,特别喜欢用这种草织草帘,打草垫,有时给小孩编些蝈蝈笼子。于是,它又被称作“芦花草”。

叶子宽宽柔柔的是麻披草,它随风起伏摇动,像没了筋骨似的,但又极有韧劲不倒伏。那精神头像村里一杠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刘二蔫子,于是“蔫子草”成了它的别名。马牛羊很喜欢吃这种草,因为这草柔软,嚼起来不那么费劲。

一根根像尼龙线似的草,叫鞑子筋草。这种草根梢一样粗,常常是一丛丛的生长在一起。这草脆脆的嫩嫩的,长成后结实柔软,乡亲们常把它割来扎笤帚,几十把上百把地扎,于是它便登堂入室,成为人们床上用品了。

还有使人难辨真假的麦穗草,叶绿花也绿的芨芨草,叶子像小蒲扇似的鸭子草……你问草甸子上有多少种草吗?还真的没有人能说清楚草甸子上究竟有多少种草,因为多少年来,没人给它们施肥灌溉,也没人为它们松土除虫,它们始终这么默默地顽强地自枯自荣地生长着,奉献着。

阳光灿烂的日子,你来吧。接天的绿云中,有着山茄子花的淡紫,马兰花的翠蓝,蒲公英的金黄,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花的梨白、桃粉、杏红……花园般的草甸子,到处莺歌燕舞,蝶恋蜂喧。这时的草甸子,有着绰约而端庄的少女般的风姿。置身其中,你会失去老年的庄重,中年的矜持,少年的羞怯,你会忘情地奔跑,纵情地欢歌,尽情地玩耍,掳几把嫩草,采几束野花……累了,你可以躺在那绵绵的草地上;闷了,百灵鸟会飞来为你歌唱;热了,云飞影移,为你搭起高高的凉棚……此刻,你会有公主般的骄傲,王子般的快活。

草甸子起风了,多彩多姿的草浪可以使你一饱眼福。草也有浪吗?是的,和草浪相比,海浪似乎显得单调了,枯燥了。远看,那是一片绿浪,并无林涛的呼啸,也无海浪的咆哮,隐隐传来的是唰唰唰的汹涌而低沉的声音,有如母亲温柔而深沉的嘱咐和叮咛。近瞧,这绿浪又神奇般地变了,芦花草涌起一片洁白,蔫子草翻腾着一片鹅黄,杂花簇生的地方,则漂动着一片片五彩斑斓。

雨天的草甸子,则像一台刹了锣鼓的戏,百灵不唱了,蝴蝶不飞了。雨点击打草叶沙沙沙的响声,由近及远地传开去,像无数只稚嫩的小手在拍响。放眼望去,此时的草甸子已变成一座翠灿的迷宫,在一层层雨帘的掩映下,神秘莫测,迷朦诱人。

夏天,也是草甸子很富有的季节。黄花菜在绿色的草丛中眨着金色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山韭菜叶宽肉厚,那辣味比家栽的还足呢;还有薅到手就可以吃的酸木姜,甜酸甜酸,爽口开胃;通红通红的老鸹眼,大小跟豌豆差不多,在绿草中格外耀眼,如珍珠,似玛瑙。摘一颗放在嘴里,你还想吃一捧;走着走着,你的眼前还会闪出一片片黝黑或一片片银白,黝黑的是草甸子的特产——地皮耳,巴掌大的一张张贴在地皮上,像黑木耳,可以鲜吃,也可以晒成干品。银白的是蘑菇,大如碗口,小似孩拳,一片蘑菇准能拣上几筐。当你坐在农家的热炕头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喝着鲜溜溜的鸡蛋地皮耳汤,吃着香喷喷的肉炒鲜蘑时,你会深深地感到大草甸子是那么的富有、慷慨和无私。草甸子还是一个天然大药房,艾蒿、防风、甘草、车前子、野菊花……到处都是,据说有几百种。乡亲们有个头昏脑热肚子疼,随便薅几把挖几颗,或生嚼,或熬汤,常常会药到病除。

朋友,你动心了吗?那么请你到松嫩平原上来吧,一定在夏天。大草甸子上的草在大地母亲的哺育下,根越扎越深,叶越长越茂,绿也越来越浓,大旱旱不死它,野火烧不尽它,牛羊啃不败它。它是古老的而又是年轻的,它是多灾多难的而又是顽强不屈的,它是富有的而又是无比慷慨的……

你看,那大草甸子如同璀璨的宫殿,铺好绿色的厚毯,举起绿色的旗帜,唱着绿色的歌儿,欢迎你的到来!

你若是来松嫩平原,一定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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