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记事
据说,棉花籽也可以吃,而且可以榨油,作食用油。我不相信。有人就炒了一把,邀我一块儿吃。我尝了几颗,味道还真的不错,一点不比炒花生、瓜子的味道差。我于是问:“味道这么好,怎么没人吃呢?”
那人却说:“不是任何好吃的东西便都能吃的,这东西不能常吃,也不能多吃。”
我问:“为什么?”
那人却不说了。一副玄秘、高深的样子。我于是不再问,也不再吃。只心里头想:不能吃,便自有不能吃的道理。棉花,又不是粮食作物。
棉花,虽不是粮食作物,但也是庄稼人庄稼地里很常种的作物之一。人不仅要吃饭,还得穿衣吧。
尽管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棉织产品正逐渐让化纤品取代。但近些年,棉织品的需求,似乎又有了“回升”之势。人们在习惯了化纤品的光鲜华丽之后,似乎又回过头来,爱上了棉织品的天然与柔顺。
在我国,棉花的传入很晚。在宋朝之前,我国的文字里,尚只有“绵”字,而没有“棉”字。“棉”字的很早出现,是从《宋书》起才开始有的。可见棉花的传入,至迟在南北朝时期。但那时仅种植在边疆。棉花大量传入内地,当在宋末元初。
而棉花得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则迟至明初,是朱元璋用强制的方法才推广开来的。
棉花的种植很广,在我们这儿,也曾出现过一段繁盛时期。集体那阵子,我们村(当时叫大队)被县上划为棉花生产基地。棉花在我们这儿得到了很好的推广和种植。每年,只要交够一定产量的棉花,便可以抵交公粮。
受政策的鼓励,我们这儿一些坡上供水不足的稻田,便都改成了棉田。一些科学的种棉技术和方法,也在我们这儿得到了很好地推广和应用。比如:棉花的温水浸种、补苗、间苗和剪枝。这些,都是我们这儿的庄稼人以前没有接触过的。
那年,我正上中学。由于家中劳力不够,每年都欠着队上的口粮款,父亲便向队上为我申请了半个劳力的工分。于是每天放学回家,我吃完中午饭(那时农村的中午饭吃得晚,歇工、出工也晚),便跟着队上一起出半天的下午工。
那一回,我跟了母亲下地,给队上的棉花树修枝。看着一棵棵长得跟我个头差不多高的棉花树,母亲告诉我,什么样的枝留下,什么样的枝剪去。我于是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枝剪去呢?”
母亲说:“那些是‘二流枝’,不挂花,也不结果,留下会影响棉花的挂蕾和生长。”
母亲的解释,当然不是很专业。而我也没能全听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我忽然便想起来,我们这地方,一直管一种成天不做事、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也叫“二流子”。我于是问母亲:“是不是跟大家平常骂人时说的那‘二流子’是一个意思呀?”
母亲听了就笑笑,说:“差不多吧,总之都是没有用、成不了事的。”许是她也觉得这两个名字联想起来很形象吧。但也不知道那名儿是怎么取了来的。只接着,母亲又对我说:“长大了,一定要做个有用的人,别当‘二流子’。”
我听了就点点头,也没去细想,只按照母亲的说法,将那夹生在棉花树主枝干之间赘生的枝剪了。
那些年,棉花是我们这儿除水稻之外种植面积很广的第二大作物。除水田之外,其它能种的地几乎都种上了棉花。于是每年收了棉花以后,晒干了脱了籽装进麻袋,然后送往镇上的粮棉站。
而脱下的棉花籽,似乎也没派上太大的用场。也没见用来“榨油”。只挑一些籽粒饱满的,留作种子。其它的,便都分给替队上养有耕牛的农户,留作越冬时耕牛添加的饲料。据说,冬天饲料里添些棉花籽,牛吃了御寒。
而每年棉花收获的季节,一台轧花机日夜不停地转着。队上便派了人轮流值守。
那一年,村里的二哈,路过轧花机房时,见值守机房的人睡着了,忽然想起准备给孩子做的棉衣还缺棉絮。于是溜进机房,卷走了一把棉花。值守的人醒来后,发现棉花少了些,于是一声张,有人说看见二哈来过。可找到二哈一问,二哈却死活不肯承认。于是有人提出来搜家。可正当人们要搜家时,二哈媳妇却自个儿从屋里搜出来一团棉花,扔到二哈跟前,冲着二哈就骂:“你个‘哈宝’砍脑壳个,这么没用,没棉花自己不知道种么?干嘛去偷!”
这二哈媳妇,村里人都知道,骂二哈时向来就像骂孩子,左一句“砍脑壳”,右一句“砍脑壳”。只因这二哈愚钝,人前又说不上话,是村里人公认的“哈宝”(傻子)。每年评工分时,一般的正常男劳力都是十分,而二哈只能评九分。在女人心里,总觉得憋屈。男人窝囊、自己委屈。
其似乎,男人窝囊,女人便强悍。这二哈媳妇,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从来不输男人。能干,也肯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自嫁过来以后,便一直被队上选为妇女队长。
其实,村里同龄的男人们,一直都羡慕二哈,都说二哈走了“狗屎运”了,他们哪一个不比二哈强,却偏偏让一个“哈宝”,取了个能干媳妇。而他们,却有人还打着单身。
二哈的媳妇叫七妹。据说,七妹家成份不好。七妹嫁过来前,只有她母亲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后就对家里人、也对七妹说:“不错,家里人口精爽,不怕饿肚子,只是人呆楞了些,但这也不是坏事,咱家成份差,嫁了那心眼活的,反倒受欺负。”
这话,倒也是实话。
二哈是独子,家中就他一个。头上就父母俩,实打实的全家都是“挣工分”的主。自然不愁过日子
后来,七妹便嫁过来了。倒也真没受二哈欺负。只是时不时,邻里总会听到七妹对二哈的数落、乃至于那句早已让二哈习以为常的“砍脑壳”。只是这日子,从来没人去想象,也无睱去思考。
七妹拾起扔在二哈跟前的棉花,交给值守机房的人,然后对大伙说:“这事都是我没及时发现和阻止,是我这个当妇女队长的不称职,扣掉我当妇女队长补助的半年工分吧。”
听了这话,跟在人群后面的队长就发话了,打圆场说:“我看这事就算了,棉花都退回来了,工分就别扣了,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二哈傻,便难免会做出点错事傻事,我们就不要跟一个‘哈宝’计较了。”
大伙儿听了,也不再说什么,便各自散了。只是背后,便有人说队长包庇二哈。
后来,就有了各种传言。有人说,队长早就对二哈媳妇不错。
也有人说,二哈那么个“哈宝”,怎么能守得住那么个能干的媳妇。
再后来,有人甚至传出,说二哈媳妇之前生下的两个男孩或许是二哈的,但后面生下的那个女儿,便不一定了。
后来,各种传言越来越盛。忽然有一天,有人发现二哈的媳妇没有来出工。于是有人想起来,说她上午都还来过地里的。于是让二哈回去一看,却发现七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塞着一把棉花籽。
后来,我为这事问母亲:二哈是不是很没有用?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叹了口气,说:“七妹不容易呀!”
北京哪所医院可以治癫痫长春专治癫痫病医院北京正规的癫痫病医院哪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