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乡 的 臊 子 面

家 乡 的 臊 子 面

文/吕颖（陕西）

提起臊子面，不由得我想到“坐席”。

提起“坐席”，让人流口水的就是那一碗臊子面。

邻家老张喜得贵孙，嫂子三番五次从门口过，喊我们去吃臊子面。对门、隔壁、街道的，村里的亲朋好友、相好对路的就三三两两结伴去“坐席”。

大伙儿平时各自忙自家的生意，或者照管自个儿的那寄亩地，难得主家提供这个机会，聚拢一处。有的嗑瓜子、剥花生、闲谝。也有喜欢唱歌的，陪女歌手演唱几首流行歌曲，吼得人热情似火，不停地鼓掌、叫好；有能跳舞的，跟着跳扇子舞，韵律感十足地扭动腰肢，大伙儿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

东家早早就支起大锅，老张端着碗“吸溜吸溜”一边吃一边叫人，叫我们去吃面。他是典型的北方大汉，吃面吃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朝碗里一瞅，油泼辣子油汪汪地，红了半边天！我们刚吃过自家的饭，就让他去喊别家。还劝他吃饭就好好坐着吃，端个碗走路吃也不文明，都成娃他爷咧！老张一梗脖子：“饿了么，额就这怂样子！”呵，嫂子从旁边过来，佯装拧他耳朵，嗔怪他啥怂样子！我们都笑，说得了个带把的孙子，小心明天给你俩抹黑。嫂子哈哈大笑，说饶了她老张一个人就代表了。

宴席的执事看见我们，先招呼落座，再端上六碟吃面的配菜，一盆老陈醋，盐辣碟摆好。那边大锅里一锅臊子，臊子的配料有黄花、木耳、豆腐、炸好的小酥肉、五花肉，还有时令的硬菜，如红萝卜、芹菜等有嚼劲的菜，绿菜有菠菜、韭菜、香菜等等，大约十几种样子的菜。汤呢，是连夜用大锅熬啊熬，熬啊熬，熬成的一锅汤浓肉烂的鸡肉汤。不过也有排骨汤、大骨汤的，人有贫富家有宽窄，这个不一而足。也不能一刀裁齐！臊子面席面开始了，按照来人多少，执事们就忙碌开了，把肉汤烧热，臊子烩进去，十三香盐味精一把一把撮进去，再勾芡。哗！汤色立马成糊状，菜也发出油润的光泽，晶莹透亮，一锅香浓的家乡臊子就实匝匝等着人呢！

鼓风机呼呼地响，打得火苗成蓝色火焰，呼呼呼地舔着锅底。水烧开啦，下面！用碱合的细面取一撮子，一滚加水，再滚捞面，用胳膊长的筷子，把面搭进皂笼，在大盆凉水里栤一下，再捞到端盘的几只碗里，浇上热臊子，端盘子的负责端到桌前，司桌的执事落碗，一人面前放一碗。端一碗在手，调好吃一口，哎呀，香死个人！女人饭量轻，小口小口慢慢吃，男人就顾不上吃相了，不歇气吃个三大碗，吃毕嘴一抹，说：“真香啊！”

关中有十几个区县，四五十个乡镇，仅就吃面一个习俗，十村八寨各不相同。临潼以渭河为界，河南的行者、西泉、斜口都吃臊子面，红白喜事待承两顿。何寨是一顿饭。一过河，滩张、雨金、南屯、任留等地，大半个渭河沿岸，包括隶属行者的狼窝、苍头等村，都是一顿菜馍管饱。大多数人都有啥吃啥，没有就不想。也有不“入乡随俗”的，就皱眉头直嚷嚷，不吃哝哝囔囔的长面。爱吃就挂到嘴边，吃一碗能饱十天的美意和满足，不爱吃的摇头，摆手，唯恐避之不及。

家乡人好这口臊子面，平时家里来了人，就在家里做，也能过过瘾。家乡的女人，会不会做臊子面成了检验一位主妇合不合格的很好标准。我二姐和姐夫走南闯北，走过不少地方，二姐夫就爱吃臊子面，二姐耳濡目染日夜熏陶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她做清水臊子，熬的汤用鸡汤，味道鲜不说，药材煨的鸡汤还药补身子。她爱用土豆丁，用一点西红柿末，肉丁选纯瘦肉。逢年过节，在父母家，她头天晚上就回，第二天打一锅臊子，等我们回去吃。我们几个小的妹妹如果在她家里吃饭，总是嫌碗太小，吃不饱还不好意思再去要。三姐嫁女儿，我们去帮忙，接连一个星期都是臊子面。有个发小一次闲聊，说他在广西三年，一下飞机赶紧去西安一家私房菜馆，咥了一碗臊子面。

儿子喜欢吃我在家做的臊子面。我吃素，用菠菜做绿菜，豆腐下一半，臊子里炒一半。儿子从学校一回家，就嚷嚷着要吃，我一做一大锅，儿子一吃就是三大碗。坐他旁边问他香不？他说香，妈妈做的臊子面天下很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臊子面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更忘不了家乡的亲情，家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