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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北方文学城 时间:2021-06-27

早上,在地铁上看到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座位上,面前放着一个包——箱包。由于工作需要,经常从广州坐地铁到南海,在地铁上也许多次见过拉着包扛着包的人。而这一次,我却有点震动,这只包跟我数年前用的包有点相似。咖啡色的面料上,印着几条竖的紫色条纹,一个黑色塑料拉杆,纤纤细细的像随时会断。我曾经拉着这种包到过潮阳和深圳,很后扔在了潮阳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棚房漏水,把包里的纸板泡烂了,拉起来,接地的一头就坠在了地上,为了保护包里的衣服不得已扔了。行进中,中年男人一直欠着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好像在看着对面,好像啥也没看,若有所思。脚下的包安然无言,他穿着一双包着脚趾的拖鞋,鞋帮上是泥浆和灰尘。我想,他是在找工作,或者从一个厂转向另一个厂,或者投靠亲友,或者是在佛山某地的工地找到了新的工作。我们都曾这样走来,尤其是我们70后,或60后,那时我们出门,包就是一个家,包里有时尚之外的衣服,有看不见的野气和豪气,当然也有泪迹和血痕。

*一次离开家的时候,包里只有一套衣服。离开家,并不是家不能容身,也不是地不养人,离开家完全是一种青春的选择,选择离家,就注定了选择了一条不平凡的路来走。要把人生过得不平凡,就要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接受挑战、磨练、挫折、困境、绝望,也有可能是毁灭。无论心里想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路是人走出来的”,离开家,离开母亲的灶台,离开父亲的爱护,离开兄长的相助,家就被收进了那一个分量轻轻的包里。包里的几件衣服,也不再是单纯的几件衣服,而是成为了故乡的面孔,衣服的汗味,也成了故乡的味道。但是我有一件深绿色的上衣,在宁远县城的供销商店买的,陪我去买衣服的,有镇上的朋友。而看到这件衣服,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小家碧玉般地宁远县城,头发微卷一脸疙瘩却憨厚的小镇朋友,并带出一堆家乡朋友的面容,令人逐个逐个回忆,点点滴滴,都曾是我们共同的拥有。离开了家,就开始学会了恋旧,衣服旧了,也不舍得扔,继续穿,并且对施以关注的人津津乐道它的来龙去脉。衣服破了,也不舍得扔,以为它就是故乡,扔了就是一种背叛。每当看见,眼眶潮润一回,就当是一种洗礼和净化。

人生很低谷的时候,我在潮阳流浪,在石场、码头、货船、工地……等地方找生活。秋天里,潮汕平原的秋风给了人无数痛快的想象,也带来了无数的惆怅和忧伤。我潦倒,衣服尚在,却没有一双鞋,更遑论棉被……。我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家,我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想过遗臭万年,却没想过颜面扫地。因为面子,我拒绝了回家,却又让父亲把我家里的用品寄一些过来,书啊、刊啊,但目的就是要一床棉被。领到包裹条,到邮局领出包裹,以及整个下午,我都伴着那父亲寄出的那个包,并且热泪盈眶。我不是很好让家里寄东西的人,在邮局排队的时候,我知道我不是很好,但是,他们领到邮包感受到的是亲情的温暖,把包当作家的可能仅仅是我一个。无论身在哪,我的心仍然属于家,属于身后的那块土地,属于那些曾经陪伴左右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是我的生命中很有意义的部分,我愿意为之奋斗和不舍不弃的活着。

离开了家,就是游子,包是游子的依持。有了包,天地无处不是家。我们在这里相聚,相聚之后又在这里分散,并且从此杳无音讯,但我们无时又不在祝愿,分别后日子过得更好。默数往事,从潮阳到深圳,到东莞,我们分别了多少次?可每一次分别,我们都拽着、拉着、扛着、拖着、背着不同的包。经过二十年的辗转,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包在变调,不是变得华丽,变的款式多,也不是包里的内容变得丰富,而是我们需要一个能容纳身心的包——工作、房子、平等待遇。我们的鬓鬓白发已送走了青春年华,我们的后继者潮涌而来,我们如何安顿我们,我们如何安顿他们?我们如何驱动整个社会?社会如何容纳我们?我们如何养家糊口?我们如何提升生活质量?如何少一点奔波?社会如何平衡发展?脑袋里一堆问题,已经离开了包,又像包一样实际起来。我们要实实在在的生活,也要实实在在的幸福,而包是船,渡我们到这里,幸福的岸还有多远?

地铁上的人千姿百态,千姿百态的人挎着千万种款式的包。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现在,我只有看着。我很痛苦,因为我跟他一样,还是外地人,生活还没有答案。

20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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