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飕飕的寒风吹开窗子,送进来一个“激灵”,我便睁开了双眼。看着窗子“啪嗒”、“啪嗒”的摆动着身子,视线迷迷糊糊地消失在一片漆黑中。我似乎感应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于是穿上一件“雪人”大衣决定做完刚才那个奇特的梦。
想到*一次要离开家进行长途跋涉的旅程,我激动得心里不止是一只小鹿在乱撞,好象漫天的雪花都在我眼前瞬间融化了。我突然想起几米叫过一个盲人小女孩带着一只猫,撑着一跟拐杖在地下铁进行漫无目的的旅途,类似与我现在的情况。要去做好那个梦,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完成它,那个终止点在哪。但我一向认为,做事要光明正大,因此,我没有走地下铁,而是选择了走地上路。
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带小猫,连父亲都说长得难看的猫怎么能带得出去呢?于是我只装了满满一口袋的“快乐”,这一路上有这些小家伙陪着我,我想,寂寞不会和我有缘的。
当太阳伸了个懒腰,想像平时一样用它那惺忪的目光告诉我要起床时,我却已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树林。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绿的颜色,仿佛就在这一刹那,绿色就永远的凝固在这个定格的世界中。那些用灰色编织的尘网,张扬闪烁着的霓虹,在这绿的世界中都被封锁了起来,连尘埃都不是。
走进湖对面的小木屋,顶着长长鼻子走路的皮诺曹向我挥了挥手,望着他那个丑鼻子,我蓦然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脑子里像安装了一部老式放映机,播放着我熟悉的片段。
那天天气很冷,离圣诞节还有足足半个月。我趴在教室的窗台上无聊的看着小贝莉优雅的甩着她那头金发。忽然,我被一阵笑声包围住,正觉得莫名其妙,有人拿了镜子让我自己看。看了后,我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我鼻子上多了个大脓包。更可恶的是,查利还取笑我,叫我干脆把它保留到圣诞节做圣诞老人。要不是当时小贝莉也在,我非揍查利一顿不可,但我还是保持了绅士风度不和他一般计较。我抬起头,目光与小贝利的目光相接,她那厌恶的表情狠狠捶了我一棒,于是我慌乱的跑回了家。
当父亲告诉我,只有当个好孩子才能让脓包马上消失时,用母亲的话来说,我就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可鬼才知道那根本没有用,让我白白做了一个星期的“乖宝宝”,而且还被小伙伴们取笑,说我像个娘们,整天呆在家里不出去玩。到了第八天,我大门不走,砸碎玻璃溜了出去。还真奇怪,刚做回坏小孩,那脓包就没了。从那时起,我不再相信父亲的话了,只相信自己。
皮诺曹的木制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也晃掉了脑海里的放映机。我伸手摸了摸皮诺曹的长鼻子,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听了后慌忙的逃走了。天真的小孩犯了错,就会被大人说是“无知”,既然无知,就跟犯错划不上等号,也就不用面墙思过,但他也会惶恐的跑掉,害怕见到那威慑的眼神。可有知的小孩不小心碰碎了花瓶,除了看着划破的手指滴着鲜红的液体外,还要挨鞭子的抽打,把那很后的诚实的天真也给吓跑了。到底皮诺曹是属于哪一种呢?我很懊悔没有及时追上去问个明白,于是这个解不开的谜,就像那昆虫下的叶子不知何时枯萎,就像我不知道何时做完梦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但他那个表情被我好好珍藏了起来。
以前听父亲吟过一句唐诗,“月是故乡明”,因为父亲只知道这一句,接下来是什么我也理所当然的不知道了。可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我现在算是在家乡还是在他乡?
没有月亮却有满天的星星,竟然还被我看到了一场流星雨,我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小贝莉现在能够出现在我面前。等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觉有点恼,连装在口袋里的“快乐”都没什么用了。或许,把精神寄托给不现实的东东,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花丛,而且好象看到了精灵从花瓣里飞了出来,盈着花的清香邀请天上的星星一起唱歌,唱着只有我能懂的歌。要不是被一阵凄惨的哭声打断,我还想在歌声中睡去,做个酣梦,一个梦中之梦。
我走到一朵超大的花朵前,居然看到拇指姑娘坐在花蕊中央,肯定是等花国王子等急了,偷偷哭了起来。我试着用自认为很温柔的声音劝说着拇指姑娘,对她说,花国王子很快就会来了。这次我没有撒谎,因为童话里也是这么说的,等花国王子来后,接着便应该是一个美丽的童话结局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拇指姑娘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居然骂我是魔鬼,吵着要跳河,还说宁愿自杀也不要被我这个恶魔所杀。为什么*一次做好事就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虽然我有时会被查利说成是丑八怪,但丑八怪不等于魔鬼吧。我气呼呼的朝拇指姑娘吼了一声,她还果真跳到了河里,幸亏被一只癞蛤蟆救起来。癞蛤蟆说要取拇指姑娘当妻子,我原以为按照童话里的情节是,拇指姑娘会拒绝,没想到她却点头答应了。听着癞蛤蟆得意的笑声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我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有点害怕的来到河边,说真的,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有可能是个魔鬼了,因为只有魔鬼才会引起别人强烈的反感,而我正属于那种令人讨厌的人。我在水里寻找魔鬼的影子,结果还真被我找到了。我惊讶的想发疯,其实我并不希望老是被人疏远,但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刚才带的魔鬼面具没有拿下来。我伸手摸了下口袋,抓出一把“快乐”撒到了空中,看见了花国王子正拍着翅膀在我头顶飞过。我觉得自己真对不起拇指姑娘,要不是我,她将变成公主,而不是蛤蟆夫人。可反过来想,如果花国王子出现了,可他不喜欢拇指姑娘,那到时候拇指姑娘岂不更伤心,也照样会自杀,说不定那时连只蛤蟆都没有。这样一想,我又觉得自己舒服了好多。人就是这样狡猾,总能为自己做的事找一个好理由,让自己当一回好人。可我一向是个坏孩子,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坏人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当个好人的吗?还是因为这只是梦里的我呢?
月亮终于出来溜达了,我仰着脑袋望着它,它就用偷来的光芒遮住了星光,似乎还在向我示威。因为我不是个光源,身上永远不会发光。在六岁之前我还不知道月亮是个可恶的贼,六岁之后我很偶然的知道了这个事实,却被伙伴们说我是在污蔑。那个时候,对于我们这些听着古希腊、古罗马神话长大的孩子来说,月亮神阿耳忒弥斯可是和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的尊贵,后来我也接受了这种说话,但从此以后,我开始拒绝说真话。不过现在想想,既然月亮神是太阳神的妹妹,那“借”些光又怎能被说成是“偷”呢?人类的意识不一定要那么的清晰的,有时处于半眠状态就会省去好多麻烦,那接下来,我要遮住半边心走下去了。
走过琥珀般透明的水蓝色的湖,来到了两旁长满银莲花的铁轨边,还没等我站稳,一列火车就从我面前飞驰而过,迎面而来的风里还带着一丝摩擦后的余热。偶然间抬了头,瞧见不远处山顶上飘起的袅袅炊烟,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朝着疾驰的火车方向悠然自得的飘去。我迷惘的望着天空,究竟是火车引着风筝,还是风筝追着火车?如果飞驰的火车是社会在不断前进,那么那只孤单的风筝会是我吗?我能跟得上火车的步伐吗?虽然我还是个孩子,并且是一个坏小孩,但我还是很怕自己会被抛弃。我身上消失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想成为又一条可怜的小美人鱼,很后悄无声息的变成肥皂泡,况且在这漆黑的夜里,这个肥皂泡还不是彩色的。
有时候我会怪怪的觉得自己是一条只能生活在岸上的鱼,我和这世界上所有的鱼都是对立的,它们因见到水而快乐,而我却因见到水而恐惧。我怀疑自己是个异类,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的存在会破坏这个世界的美好。也许,这就是别人都说我是坏小孩的缘故吧!
当我沿着铁轨漫步,直到很后一颗星星被黑夜封锁了起来,我开始怀疑究竟是自己看不见星星,还是星星果真都被月亮给“吞”了。一股莫名的罪恶感在我身体的某个空间不断膨胀,我好希望此时有一点点温暖的光来照出我的影子,让我有个伴倾诉。我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一支火烛就好,就算是卖火柴小姑娘手里的火柴也好。我呆愣了一下,卖火柴的小女孩?和小贝莉长得很像的那个小女孩,曾经蹲坐在大街的某个角落里,划着一根根火柴,看着祖母慈祥的脸庞。我突然间想起了母亲,如果我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梦,她会高兴终于少了我这个麻烦吗?
卖火柴的小女孩死了后,天空便有一颗星星划落了。父亲曾经说过,假如你身边有一个人死了,你将看不到星星。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了,也开始重新相信父亲的话,因为我真的看不见星星了,虽然消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身边的人,却是一个能让我流眼泪的人,泪眼朦胧的双眼要怎么看清楚星星呢。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抓着烛光,用烛光去照亮她寻找祖母的天堂之路,而我除了带着模糊的双眼寻找着已经看不到的星星外,能把我带出梦境的力量是在外面,而不是在梦里。流泪的人永远看不到星星,擦干眼泪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的口袋里装满了“快乐”,可那些快乐却都是别人的,我并不快乐。
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完这个梦,可能又是那句话,只要做个好孩子就可以走出梦了。当然,对于我来说,“好孩子”的概念还是很模糊,并且很遥远。但走过了这么多路,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人,好象他们都是我影子的一部分,东一点西一点拼凑了我这个“人”,自己像悟到了点什么。现在的我应该是在挣扎,因为我的另一面开始不甘沉默,有一天它可能爆发,而那一天,我可能就可以脱离这个梦了。或许等到我醒来时,会猛然意识到,“梦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梦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到那时,我可能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说不定还是个有知的人了,小贝莉也要变成个女人了,希望她甩头发的样子不要改变,这样我就可以认出她了。但此刻,我还是要继续携梦而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