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

荔枝

（散文）作者：曾炼

走下手术台已经是七点半了，谢绝病员家属美意后，齐狄和分来医院两年不到的助理医师刘世海在院内小卖部，弄了两荤一素和两瓶啤酒匆匆吃了。今天确实有点累，刚才做了近四个小时的手术，干脆把车继续停在医院里打出租车回家。

这时打出租车正好躲过了人流高峰期，窗外已是稀稀疏疏散步的人群。齐狄想起了高考那年当医生的大伯劝言：“当好医生辛苦，一辈子都得学习，还要有仁义之心；当平庸的医生一辈子碌碌无为，无人问津……”自己爸妈却不支持这种观点，支持儿子考进了本省的一所医学院校。

过完年后就满三十七岁，从医十一年了。说辛苦也未必完全如大伯所说的那样，隔三差五会收到病员感谢送来的小礼物，如土鸡蛋等等，收到烟酒也是常事。说庸医吧，齐狄也同样不支持大伯观点，本院大自己五岁的李继禄从医十六七年，医院安排他一会儿在内科看伤风感冒、一会儿在皮肤科坐门诊(招牌打的还是医生门诊)，他是华西医大临床医学系毕业的，在齐狄的印象中好像李医师从未做过一台手术，照样过得潇洒自在，每天开着朗逸车定时上下班。

日子过得真快，和春媚分手五年了。当年大学时候彼此觉得样样都好，什么都中意，咋婚后没能走过七年之痒呢?同样的专业，同样的爱好，般配的相貌……真是难解。春媚喜欢吃荔枝，大学时虽不在同一系里，但齐狄总爱找机会想方设法给春媚买。春媚好像也没承诺要与齐狄耍朋友，但每次看见齐狄托室友或他亲自送来的荔枝时，却有按捺不住的激动，比收到玫瑰花还要高兴!女友们都羡慕春媚的漂亮，那红里藏白，水汪汪的一眼碧眸。齐狄和春媚周末偶尔也会去云雾山游玩，买上些零食，主要还是荔枝，尽情享受浪漫时光。

口袋虽拮据，但因羞涩，不好意思向爸妈提出再增加些生活费，还是当医生的大伯悄悄解囊。齐狄一直很喜欢大伯，小时候常与堂弟堂姐一起玩耍，大伯大婶也从未分过彼此，遇到自己做不起的难题，问知识渊博的大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特别是大伯不像自己爸爱冒火爱责骂人。齐狄都非常纳闷，为何同为两兄弟，性格差异咋这么大呢?

齐狄为了春媚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同去了县级医院工作，照样给她买喜欢的荔枝。家中有个荔枝工艺品摆件，是刚结婚时花了三百元钱买的，那青红相间的荔枝果好看极了，特别的美。

在这南方小城有个叫荔枝湾的地方，盛产荔枝小有名气。听老人们讲当年杨贵妃吃的荔枝就产自这儿，并且只有在这山塆内才能种活荔枝树。夏季荔枝成熟的时候，齐狄和春媚约上同事好友一道去这荔枝湾品尝鱼火锅的盛宴，亲手去摘采荔树枝头的鲜果，那份惬意在心中乐开了花。春媚认为齐狄以前给她买的没有这新鲜，因为那是水果商加冰块从广西一带运过来的，因路途遥远鲜味已失。他们庆幸一生与荔枝有缘，像当年齐狄追随春媚来到这小城是对的选择；庆幸自己高考那年没听大伯的建议也是对的。

不知何时起春媚对荔枝的喜好渐渐淡了，她说：“那时年轻爱美，听人说吃荔枝养颜皮肤好，现在吃了荔枝反而怕上火损坏皮肤……”

齐狄看见布满尘灰的荔枝摆件，春媚走时没带走，如今依旧留在柜上。此时电视机里正播放着《鉴宝》节目，鉴定医生说道：“质地好且手工精雕细琢的才是艺术品；工艺品属于机器作坊制造，并且大多数质地欠佳，不能用于收藏……”